打开水龙头,琪亚娜把自己埋进放满水的洗脸盆里,直到快要窒息才终于放过自己,以近乎自虐的方式让她混乱的脑子冷静了下来。因为呛水而剧烈地咳嗽着,琪亚娜靠在墙上调整呼吸,一时间铺天盖地的愧疚向她袭来。从衣柜里找到新的床单换上之后,昨晚她和雷电芽衣依然睡在同一张床上,而她在这张床上,做了和雷电芽衣做爱的春梦。明明睡觉的时候都不好意思靠太近,在梦里却是那么肆无忌惮地欺负着雷电芽衣,放纵地抚摸着对方的身体、把玩着柔软的胸部、将手指大胆地伸进那个昨天一直盯着的裂隙、欣赏着对方的每一次呻吟和颤抖……琪亚娜惊醒过来的时候雷电芽衣还在毫无防备的熟睡。清醒过来的她难以面对对方,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浴室。

无可否认的事实是,她确实为那样对待雷电芽衣产生了快感。她为此感到快乐吗?昨天做课题时切实触碰到芽衣的时候是、让芽衣兴奋了的时候是、感受到芽衣的可爱又可怜的反应的时候是、做梦的时候更加是。可分明警告过自己不能成为助纣为虐的混账,明明是要成为像老爸那样挺身而出的人,明明也很心疼着芽衣,为什么还会如此卑劣地感到快乐呢?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攫住了她的胃袋,她克制不住干呕起来,一如十年前的那个下午。

琪亚娜的生父并非她一直叫做“臭老爸”的齐格飞·卡斯兰娜,而有关她生父的记忆,则随着十年前的大地震与他一并埋葬在了时间的尘土里。突如其来的灾难,近乎无人生还的废墟,尚且年幼的她懵懂地从扭曲断裂的钢筋间望向天际,天黑又天亮,这是她第二次生命所有记忆的开端。直到一个高大的白发男人出现,将她从破碎的混凝土奇迹般地构筑出的牢笼里捞出。幸运的是,地震并未对她的身体造成很严重的伤害,只是抹去了包含记忆在内的、她所有的过往。

搜救队员问她家里有多少人,她茫然。护士问她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,她不解。医生问她能不能记起自己是谁,她只能困惑地摇摇头。她开始恐慌起来,她不知道自己是谁,不知道自己的名字,不记得任何事情,也不被任何人记起,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。而且她还又渴又饿,她的喉咙干得发烫,胃里的灼烧感几乎要将她烙穿,长期缺水的大脑无法思考,偏生只有疼痛是切实存在的。恐惧、疼痛和混乱的认知交织在一起,窒息着无力啼哭的新生儿。

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,她死死抓紧了那个将她见到的第一个人类,那个将她从废墟里捞出来的男人,她用尽全部力气向他发问:“叔叔,你知道我的名字吗?”

“……”回答她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,久到她几乎误以为自己从未走出过那个废墟。

齐格飞蹲下来和她平视,看着她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蓝眸,他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告诉她:“你可以为自己起一个新名字。”

“……”她感到自己的力气和生命力都在加速流失。

看到了她始终未松开过抓着自己的、已经抓出血痕的手,齐格飞又对她说:“你要是愿意的话,”粗粝的手抚上她脏乱的白发,他终于像拥抱许久未见的女儿一样抱住了她,“琪亚娜,琪亚娜·卡斯兰娜,就叫琪亚娜吧。”

“原谅我,琪亚娜。”像是对她,又像是对他失去已久的妻女。

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,无论如何,她只要成为琪亚娜·卡斯兰娜就好。成为琪亚娜,就可以活下去。

只要成为琪亚娜就好。

只要成为卡斯兰娜就好。

雷电芽衣发现,今天的琪亚娜似乎格外低沉。吃早餐的时候,她少有地没有怎么说话,也没有了之前表现出来的对食物的雀跃。担心着琪亚娜的状态,雷电芽衣决定暂时先不提起课题的事情。

只是她才发觉,除了课题之外,她们在这间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。她们没能带进来任何私人物件,房间打造得很舒适的同时也像一个牢笼,唯一可供娱乐的设备只有墙上那台没有几个频道的电视。电视上总是在播放着外面世界的新闻,却也没有任何有关这个实验的任何蛛丝马迹的报道。

“琪亚娜你有什么想看的吗?”她想起昨天刚刚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,电视还在开着,琪亚娜会是喜欢看电视的类型吗?

“啊,都还好,芽衣选自己想看的就好。我平时也不怎么看电视。”

“我也是,读书和练习剑道就占了大部分时间了。”

“芽衣你还会剑道呀,好厉害。”